渺渺兮予怀ing

【绎夏】候君归⚡

01.

 

“娘亲，我回来了！”

 

“念儿回来了，今日是你第一日去学塾，有没有听先生的话啊？”

 

“有，今日先生教了我们《孟子》，念儿背的最快了。”

 

“好，那念儿快洗洗手，我们吃饭了。”

 

“娘亲，今日有灯会，念儿想和娘亲一起去看。”

 

“灯会啊......”正在盛饭的青衣女子手突然一顿。

 

“娘亲，去嘛去嘛，念儿想去。”

 

“好，那念儿快些吃饭，吃完饭娘亲带你去。”

 

长安街灯火通明，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街道两旁，人群络绎不绝。

 

念儿拉着娘亲的手左看看右转转，刚吃完了串糖葫芦，又可怜兮兮的看着糖人摊子，手里还拿了个关公样子的面人儿。

 

“娘亲，你看，那边好多人在放灯，我们也去放一盏吧。”

 

好不容易和娘亲挤到了河边，念儿捧着手里的花灯，问身旁的娘亲：“娘亲，花灯拿在手上不好看吗，为何要放到河中让它飘走啊。”

 

女子看着河面上的花灯，眼神也随着花灯望向远方。

 

“人们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花灯上，每放出一盏灯，便可许下一个愿望，神明看到我们的灯，便会听到我们寄托的愿望，帮我们实现。”

 

“真的吗娘亲，那念儿也可以许吗？”

 

“可以呀。”

 

“那娘亲，我们一起许愿吧。”

 

“娘亲不许了，都留给念儿许吧。”

 

“那念儿的第一个愿望，便是希望娘亲能一直陪着念儿，念儿也能一直陪着娘亲。”

 

“娘亲你看，这灯越飘越远啦。”

 

“念儿的第二个愿望，就是想早日见到爹爹。念儿知道娘亲想爹爹想的紧，念儿也想爹爹。”

 

“娘亲，你眼睛怎么红了？”

 

“没有，我们出来那么久，娘亲有些困了。念儿，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，明日你还要去学塾呢。”

 

“可是娘亲，这灯还没放呢。”

 

“我们带回家去，神明也能知道。”

 

“好啊娘亲，那我们快回去休息吧。”

 

念儿拉着娘亲往回走，却被一个叔叔样子的人拦住了。

 

“在下冒昧，今日灯会遇上，只觉得与姑娘颇为有缘，不知可否告知芳名。”

 

念儿没等娘亲说话，便伸着两只小手，挡在娘亲的身前：“这是我娘亲。我娘亲可是捕头，小心抓你。”

 

那男子明显有些惊讶和慌乱：“在下冒犯了，告辞。”

 

02.

 

“娘，我回来了。”

 

他还没进屋，便听到屋中有人正和娘在说话。

 

“袁捕头，都这么多年了，您这么坚持着也不是个事儿啊，女人总还是得有个依靠。”

 

“婶子请回吧，我不是一个人，我还有念儿呢，况且我已嫁人，您不必再总是为我费心了。”

 

“你总说自己嫁人了嫁人了，可哪有嫁人的女子还梳姑娘的发髻的啊，再说你那个夫君，我就住你们家旁边，从来没见过啊。”

 

“这就不用婶子操心了，念儿快回来了，见到您在这儿恐怕会多想，您还是先请回吧。”

 

“唉，你还是再想想，再考虑考虑......”

 

“婶子请吧。”

 

念儿刚要进去，迎面便碰上了邻家大婶儿从屋里出来，绕过自己快步走出了自家小院儿。

 

“娘，我回来了。”

 

“念儿回来了，今日练得怎么样？”

 

“还是娘找的师傅好，念儿今日学了套剑法，吃过饭耍给娘看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“娘不是说最近的案子有些棘手，怎得今日这么早回来了？”

 

“念儿忘了，今日是念儿的生辰，娘再忙也要早些回来给念儿庆生啊。”

 

一张桌子，照旧，还是三只碗，两个人。

 

03.

 

“娘，我通过了北镇抚司的选拔，明日就要去集训决选了。”

 

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娘生了那么大的气。

 

“你为什么之前从未告诉过我！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？我告诉你，我不许！”

 

“娘为何不许？”

 

“没有为何，就是不许去！”

 

“娘，爹便是锦衣卫吧。”

 

他看到娘的身子有些颤抖。

 

“您的枕头底下有块腰牌，看起来年头已久，上面刻着‘锦衣卫陆绎’这五个字。”

 

“娘从前告诉我说，爹是个大英雄，是娘的金甲神人。念儿虽从未见过爹，但亦想成为爹那般的英雄，保护娘和百姓。”

 

“念儿，人活一世，难得随心。有时，心里装着太多的家国天下，并非好事。”

 

“自念儿记事开始，便看着娘和六扇门的叔伯们为国为民，不辞辛劳，念儿从心底敬佩。”

 

“我们为了百姓安康而倾尽一生，是我们身为朝臣之责。而身为人母，娘之所愿，不过是你能一生平安顺遂罢了。”

 

“娘，我记得幼时去学塾，先生第一日教我们的，便是《孟子》中的那句——道之所存，虽千万人吾往矣。您方才也说了，人活一世，难得随心，成为锦衣卫是念儿心之所愿，请娘理解成全。”

 

念儿第一次跪在她面前，重重的磕了个头。

 

那是时隔多年之后，她再次听到这句话。

 

“大人，你明日就要动身去岑港了？”

 

“是啊。”

 

“那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 

“岑港战事焦灼，太过危险，你只有留在京中，我才能放心。”

 

“可我也一样担心大人啊！”

 

“今夏，你可知，道之所存，虽千万人吾往矣。”

 

“大人......”

 

“我身为锦衣卫，理应为朝廷和百姓身先士卒，无怨无悔。”

 

“可是，遇到你之后，我才明白......”

 

“情之所钟，虽千万里吾念矣。”

 

“我不能让自己的情之所系随我一同去冒险，我只愿你能安好无虞，平安喜乐。”

 

“今夏，对不起......”

 

“你......能不能再......等等我......”

 

“若我能平安归来，必八抬大轿、十里迎娶，此生，再不负你......”

 

“若我不能......”

 

“我等你！”

 

04.

 

念儿穿着身飞鱼服回来的时候，她正缝着身男装。念儿走进来时，她竟有一瞬间有些恍惚。

 

“好看。”可......还是他更好看一些。

 

“娘，这是为我缝的吗？”

 

她拿起身旁昨日绣好的那件。“这件不是，这件才是。”

 

“娘，您为何总在我的衣物心口处绣上‘平安’两个字。”

 

“你能平安，便是娘之所愿。”

 

“那您为何又要在这件上绣着‘我等你’呢，还不是给我的。”

 

“都有你的了还问，快去试试，哪里不合适娘再改。”

 

念儿去试衣了，她摸着自己正在绣的‘我等你’，看了良久。

 

05.

 

“娘，您怎么样？孩儿定再去找别的大夫，一定将您治好。”

 

“念儿，有些事，无需娘说，你会知道的。”

 

“娘，您撑着些，一定还有大夫可以治好您。”

 

“念儿，娘去之后，只需为娘立下衣冠冢，将娘屋子中的那两口大箱子葬于其中。将娘的遗体火化，骨灰带去岑港，撒于大海。”

 

“娘！娘，您醒醒！”

 

06.

 

“夫君，我刚刚为娘换好了寿衣，却......在娘胳膊处发现......发现了颗守宫砂。”

 

“守宫砂？！”

 

“是啊，这守宫砂一般是京城大户人家给女儿从小种下的，以示......娘既有守宫砂，那......”

 

怪不得娘说，有些事，无需她说，自己自会知晓。

 

他如今已是锦衣卫佥事，有些事情，查起来并不难，只是他从未查过罢了。

 

看着手中的记档和卷宗，他终于知道了那段20多年前的凄美爱情。

 

一个，是六扇门女捕头，一个，是锦衣卫“活阎王”，在朝夕相处的破案中互生情愫。情意正浓之时，却发现二人之间隔着家族大仇。男子为了给女子一个交代，算计了所有害过女子家族的人，包括他自己，最终锒铛入狱。女子却三年苦等，终将男子救出。本该苦尽甘来，良缘缔结，男子却再次被派往岑港抗倭。

 

家国天下和儿女私情之间，他们最终选择了家国天下。

 

他走前，在桃花树下拥着她，对她说：“我不出半年必归。枫叶红了的那日，我们成婚。”

 

女子轻轻回答：“好，我等你。”

 

可是枫叶还没红，她便受到消息，他为护一城之民，终究寡不敌众，死于敌人火炮下，尸身落入海中找寻不见。

 

她不信，用尽一生去等待，却终没有等到他回来。

 

后来的一个雪夜，她捡到了个刚会走路的小男孩，遍寻他父母不见，便收养了他。

 

他打开了娘房中的那两口大箱子，一个箱子中有二十五件衣物，另一个箱子中是二十五盏莲花灯。

 

他终于明白为何每年灯节，娘的那盏灯从来不放；他也终于明白，娘的那件绣着‘我等你’的衣物，是给谁的。

 

他终于懂了娘常对来提亲之人说的那句话：“夫君虽人在远方，但却在她心上。”

 

他也终于懂了自己为何叫念儿。

 

《孟子》有云，

 

“道之所存，虽千万人吾往矣。”

 

而他曾对她说，

 

“情之所钟，虽千万里吾念矣。”

 

他叫陆念。

 

他娘在世时自称陆夫人，闺名袁今夏。

 

她娘等了一辈子的人，叫陆绎，曾跟他一样，任锦衣卫佥事。

 

“你......能不能再......等等我......”

 

“好，我等你！”

 

他的姑娘，等了他一生。

作者有话说：虽然归到小甜饼......但是......受不了虐的别看啊.......我主要是为了证明我是会写虐的......明天再虐一下陆大人平衡一下，后天恢复甜文哈

 

有没有人发现我在开头埋的伏笔？念儿回家告诉今夏，今日先生教的是《孟子》哦。

 

还有，这是篇单独的，和前面写的甜文没关系，明天那篇虐61的也是哈